第10节
陆樱楠也紧张,“会不会有事啊?”
小罗只好沉住气,安慰自己也安慰大家,都是他带出来的,责任很大的,“没事的,睡一觉就到了,你照顾好阿婆,滔滔给你们买的船票很贵的,都是受到特殊照顾的,你看还有淡水喝给你们。”
这个也分价位的,只不过最后的话,船老大肯定黑心了,你买高级,最后还是跟大家挤在一起,只不过多一瓶淡水而已。
事实证明,海上的事情,讲不清楚的。
如果你入海,如果你坐船,福气大的人呢,会有一些感应的,阿婆就不愿意上船的,她不想走被硬拉走的。
小罗也是一再不踏实,心里一跳一跳的,跟以往感觉就不太一样,很想下船的。
船老大看到水警包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今晚不是风平浪静,而是两地联手圈人的。
灯光一下打开,海面看的清清楚楚,噗噗的人就开始往下跳船。
大家害怕,害怕被遣送回去,被收容,跟滔滔当年的想法是一样的,跳下去了泅渡过去,宁愿泅渡过去,离得那么近了,根本不能回头的。
不然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船票这样的贵。
你不走,船老大也开始往下推人了,是油麻地和记的人,推着阿婆入水,小罗拉住,“喂,这么大年纪下海要害死人的啊,别这样啦。”
船老大一把推开他,做这种事情要靠胆子的,“你要害死我是不是,我混这么多年以为跟你爸爸一样是靠发慈悲啊,卖一辈子糖水还住海水楼,小子你爸爸是流汗,我们是流血,滚开啊。”
陆樱楠你动她妈试试?
那是她命,阿婆要是被推下去了,她能同归于尽,竟然带刀的,她知道对丧狗这样混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要么给他钱,要么让他怕,她从背后过来的,刀就扎进去他后背,马上出血。
嘀嗒嘀嗒,刀尖倾斜十五度,顺着把手到她胳膊,袖口湿漉漉一片,顺着手缝落船板上,“放开我妈,掉头。”
丧狗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坏事,还是坏事在女人身上,以后怎么混?
扭头就要捶死她,举起来就能扔海里的,水警愈发靠近,慢慢收缩的,船下的人跟下饺子一样,水警顾虑到水里面的人,开船过去他们是要死的,也怕这些船老大黑心,把人全部搞死。
一直在喊话的,离港口那样的近,陆樱楠能看见岸边灯火辉煌,灯光在她眼底闪烁,她到不了了,刀尖入一寸,她用尽全力,“掉头。”
丧狗没想到她扎的这样深,一瞬间觉得自己死,“现在掉头回去也会被抓,他们是两岸协同,没靠岸就被抓了,你们顶多被遣送收容,关几天,我手上有人命。”
所以为什么这样狠心,因为你们被抓住不会丢命,我们被抓住就死定了。
心狠手辣,香港没死刑的,“我们在香港被抓,留案底也只是环首死刑,租家会特赦。”
其实就是法律宽和,陪审团就算过半数投票环首死刑,但是一般这样的案例,英女皇会特赦。
英国政府,对在港的治理,非常的摆烂且微妙。
毕竟是租的,不是自家的。
七十余年的时间,英国人嚣张将香港称之为“海外领土“”,在其高超治理下,为英国带来巨大的政治利益、经济利益,被他们骄傲地称作“维多利亚女王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陆樱楠继续往前推,“大哥,对不住,你一定有办法,我有老母,下海就是送她死,你要做什么带我们一起,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丧狗心里骂得昏天昏地,他当然有办法了,他的办法就是第一步,先把船上人扔下去,不然他船很沉跑不快的。
船突突地就开始左右冲突,警察顾惜人命不敢让船靠近,犯罪分子嘛,丧狗眼里是看不见船底有人挣扎的,倾轧。
入公海,他们总知道别的路子的。
一出包围圈,陆樱楠就跪下来了,丧狗要弄死她。
阿婆头晕的已经坐不住了,躺在船板上面。
丧狗不可能放过他的,小罗也跟着跪地求他,“老大啊,你包涵,这里呢,我还有些钱,看在钱的份上,不够我回家再取,她一个女人家,魔怔了,求求你了。”
丧狗坐在船头,公海烈风如针,他血红衬衫被吹鼓,被他一把扯下来,交叉把伤口打结,“你义气,你爸爸主一手好甜汤,我放过你,送你去台湾。”
他满脸横肉,指着陆樱楠,“但是她,必须死,你自己跳,还是要我给你绑石头。”
陆樱楠满眼的泪,看阿婆,“求你放过我妈,让我妈跟小罗走,我自己跳。”
看着小罗,“我不孝顺,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海里,我们是海边人,老人说死在海里要当冤魂,世代不得超生,魂魄生生世世不得归家,永无香火。”
“求你照顾我妈,带她去找滔滔,他好本事的,他来接我我多高兴,我没福气,以后不能看他发达,不能看他爸爸后悔了。”
小罗头都要磕破了,抱着丧狗大腿,“老大啊,我真的求你,她人真的很好的,真的很可怜的,她还有个儿子,才十二岁,在中环交易所那边摆摊的,赚辛苦钱还要给交保护费,还给警察公署的人交花红,攒下来的钱都买了船票,好孝顺的,你可怜可怜他们一家人吧。”
“真的,他们马上就可以团聚了,你要是不甘心呢,捅她一刀好了,或者捅我一刀行不行啊?”
小罗真跟他爸爸一样,比他爸爸还要老实本分的,开小巴汽车的,起早贪黑做事,讲话也是扎扎实实的。
捅你一刀这话能说吗?
丧狗都觉得费劲,“要钱?你们有吗?穷鬼都不去你们家啊,要逼我动手是不是?”
旁边手下,拽着绳子,“老大,没有石头。”
“笨死了,那不是有箱子,封箱子里面扔下去。”
陆樱楠这辈子,最大的恐惧就是被封在箱子里,她紧紧闭着眼睛,脑海里面一下子闪过的东西很多,这辈子上万个镜头都在闪现的。
最深刻的噩梦,就是当年她被大房装在这样的箱子里面,大房亲眼看着一根一根长钉把箱子钉起来。
额头冷汗冰凉,海上月是离人月,海上风是凄冷风,海上人也是断魂人罢了。
她才觉醒,这辈子执念太深,错太多了。
年轻时候,做人真的不要太尖锐,太偏执,太按照自己感觉为中心了,会把一辈子蹉跎的。
她半生没有走出来,如今才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做罢了。
给丧狗磕头,“求您,放过我妈,我自己来。”
小罗急得跳脚,又去拉她,“喂,想想,有没有有钱的亲戚啊,借点钱先用,我家里钱都给亲戚买船票了,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又强笑安抚丧狗,“钱嘛,老大,我们潮汕人喜欢生儿子嘛,有人就是有财嘛,你也听到了,她儿子很能干的。”
丧狗无动于衷,什么是江湖人,江湖人是过河卒,江湖路是不归路,有去无回的,只能进不能退。
当初陆樱楠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结局的。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总也快意,能忍的脾气也少有去混江湖的。
阿婆挣扎着,拼尽全力梗着脖子,“他爸爸,是冯展宽,香港股票大亨。”
今夜黑吃黑
丧狗一步跨起,半跪于甲班之上,海浪斑斓折射,恰有光线破天透黑,显得他五官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