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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潮汕帮向来团结,潮安会是在港社团,这边很多社团组织,搞在一起做事,做的是什么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所有人都喜欢社团活动,有组织又有靠山,还能在一起发财,有潮州帮大佬在讲话,“同乡如遇亲,多多照顾是应该的,大家一起发财嘛。”

举杯派利是,用竹筐装。

滔滔接来,里面一元钱的。

有报纸看到过,那是华商会的副会长,收购英国人的商行发家。

滔滔抬眼,灯光璀璨处,欢歌笑语多。

低头恰饭饱肚。

“哇,有鲍鱼,快吃。”

弄弄也吃,她吃的也要张开血盆大口。

两个人胃都鼓起来,从未如此饱腹。

散步回去,跑是跑不动的。

她坐在他肩膀上,夜阑人安,喊他,“滔滔啊——”

“滔滔,你找蛇头把你妈妈跟外婆接来吧。”她掐着腰,看了一眼天空,挺好看的。

滔滔依旧走着,步伐有些松弛的沉重,“蛇头要好多钱,路上还有风险,来了跟我一样做黑户。”

“嗯,我知道,但是我发现,你今晚有很想家,你看糖水罗带儿子孙子围着桌子吃饭,你好羡慕的,我知道,你很孝顺的。”

有很零碎的,听他很偶尔地讲起,讲家里他做事帮忙,讲事情多少有些难做,她知道他家里那边日子过很辛苦,又在本家吃不太开,“钱的事情呢,你不要担心,把我的那一份给蛇头,然后可以帮你一起卖东西。”

她爱钱吗?

不是很爱。

但是她很关心冯滔滔的。

给别人不同意,但是给冯滔滔愿意。

骨肉亲情这个东西,很复杂的,她不太有,但是给别人圆梦的话,“我觉得你会好幸福的,你跟我讲过的嘛,人有手有脚就不会饿死,我们一分钱没有的时候,你晚上去给人分报纸,一天只吃一顿早点,还不敢多吃,我们也熬过来了嘛。”

“你很担心她们的,本家那边不友善,你外婆年纪又大,再怎么样在你身边,也要好很多啊,人多力量又大,到时候还能帮你忙,我又做不了很多事情。”

说到这里略心虚,她不是做不了很多事情,是一点事情做不了,但是这样讲显得很无用,她觉得人最好不要给人感觉很无用,因此用词很修饰自己品质,“最重要,大家都可以吃饱饭,吃饱饭的感觉,我觉得真好。”

两个人,第一次吃饱饭,吃的又多又好。

滔滔心动,又不忍心用她钱,“你讲要买金丝银线的,补衣服会快一点,你这样就会快点长大的。”

“你笨啊,你先用着接人来,到时候赚更多钱不就可以买更多了。”

“而且,钱这个东西呢,够用就好了,我吃饱饭有个地方住就很好,你会管我的对吧,剩下的就给身边人用好了,给谁用不是用呢。”

滔滔笑的灿烂,把她托下来,“我自己有钱。”

但是高兴,她讲出来的话,从没有人给他这样感觉,不是亲属的那种骨血不可分离血肉融合。

他觉得弄弄是他最好的朋友,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最两肋插刀的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跟她讲,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她商量的,只是说说讲讲就很好。

因为懂他一闪而过的想法,所以愿意拿全部身家出来,愿意给他用。

弄弄知道他脾气,很自尊很要强的,什么事情都靠自己习惯的人,手心是不会朝上的。

凌晨三点他要去进货,可以兜售年宵花的,批发市场好大的,什么东西都有卖,他去选货砍价,然后自己背着在路边零卖,也会很赚的。

弄弄翻身继续睡,“我不要去,我休年假的。”

滔滔轻轻带上门,一边下电梯一边笑,之前呢,死活要跟着一起去,不然就是不够讲义气,怪他做事不厚道。

现在偷懒,喊早起也不去,要睡觉。

他背着条纹编织袋下楼,人家一个人背两个,他十二岁,背四个。

批发市场老板劝他,“这么多货,卖不完就砸手里了,年后不会有人买的了。”

滔滔往袋子里面装货,真的是满头大汗,市场都很闷不通风的,“不是啊,老板,我多跑跑就好了,人多的地方一定会有人买的,肯定卖的完。”

他装好,多会做事哦,大家都卖年宵花,花样大同小异,一个批发市场出来的,但是滔滔就用心,他还买红丝带,又配卡片,小东西不值钱,但是费事。

要用丝带绕起来很漂亮,还要打蝴蝶结,卡片他自己写。

这样一装饰就特别喜庆漂亮,自己背着到处卖,卖小摊贩要很厚脸皮的,有的阿婆磨蹭半个钟都要砍五角。

弄弄不管他,竖着耳朵听他走了,马上掀开自己崭新的粉方巾,蹲在那里叠好省的有褶子,她感觉在这下面睡觉,四肢都舒展的很优雅的。

拉开电灯,扛着一支笔起来就开始写信。

给糖水罗写信。

她耳朵很尖的,糖水罗早上六点钟就要开张的,她还有三个小时,要写信,然后把信在开板前塞到糖水罗店铺里面去,这样他开门就会看见的。

草稿打了半夜,现在下笔如有神。

然后把自己钱全部掏出来,自己坐在钱上面,用脚撑着皮筋把钱卷起来,跟她卷方巾如出一辙,干劲很足。

手脚就特别麻利,你看她其实很会做事的,信封字写的超大,她怕糖水罗看不见的。

封口,然后比划了下姿势,她都想好了,用皮筋捆在自己后背上面,背着去。

关灯,出门,摁不到电梯,直奔楼梯往楼下跑。

很黑的,没有灯,蟑螂个个比她大,她拽着皮筋,飞一般地跑。

从中环跑油麻地,她腿又短,人又矮,风大一点的时候她都能跟着风跑的,第一次自己出门那么远的。

有点怕,但可以忽略。

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比较重要,要做就做好,办的很漂亮才可以,因为很重要嘛。

眼睛黑的发亮,她认路的,昨晚回来路上就在牢记的。

过een餐厅直走,尽头倒二岔口穿小巷,那里有人养狗不牵绳,她要悄悄地路过。

再跑六英里,入油麻地。

油麻地最近社团火拼,但有港警驻守怕闹事,要避开警察。

她跑的心肝肺都疼,皮筋扎的她两个胳膊像螳螂后撤的前腿。

瘫坐在拐角,口渴的要死,“深呼吸,对,深呼吸——”

心里跟自己讲,加油,加油。

叉叉撕报纸,垫在皮筋下面,舒服一点儿,拽着大信封继续跑,她跑的真的很慢的。

但是可以到,她觉得。

如果可以到,糖水罗昨天晚上有说过,近期因为过年岗哨都松,来往船只很多的,要是快的话,过年刚好吃团圆饭的。

她听的清楚,记在心里,并对此种幸运情况的安排,写在信里。

糖水罗是个好老头,她跟滔滔如此认为。

但是真的跑不下去,她累的要死要活。

好想搭便车,但是但凡是个车,她就跳不上去。

想长大吗?

想。

很想的。

不然就会一直待在海底了。

给自己打气嘛,呼哧呼哧低唱昨晚年尾宴上献歌:“

陪着你走,

就像现在这样陪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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