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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长思·三

 

是何等样人,这等鬼蜮伎俩自是能看破,只是苦于无人前来实地查看情况,机缘巧合下才会同意杨逸飞和侠士此行。

“这次那寨主看上的就是赵六家的独生女儿叫小芸的,说是几天后来要人,所以赵六天天魂不守舍蹲在渡口,要把前来的土匪们都敲晕了!”

一个大嗓门的村民吼着,侠士和杨逸飞内心为之一惊。怪不得赵六看到他们两人下了船后会如此莽撞直接下狠手,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被土匪看中要强抢上山,推己及人,侠士紧攥了拳感到愤怒。不多时,从屋内走出几个循着声音上前来的壮硕汉子,头上包了绷带,衣衫破旧且迸溅了暗色的血迹,想必就是幸存的镖师了。其中一个为首叫薛一山的汉子见了侠士和杨逸飞后“扑通”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向镖头啊!”

“别急,慢慢讲。”杨逸飞安慰着,却留意到周围村民听了这话后都默不作声缓缓摇头,心道此事定然艰难。

然而,既已至此,自是要做些什么的——他转头看向侠士,只见侠士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原本紧绷的心弦就这样渐渐松弛了下来。赵六反应得也快,看到这二人没有拒绝,便抱了一份希望,主动将他们领到自己家中再进行详谈,待结束时已是月上中天。

送走了薛一山后,赵六邀请侠士和杨逸飞留宿家中。他的想法很简单,二人这样好的身手若是土匪来袭也能保他家人无虞,而他家中有他妻子和女儿两位女眷,相处起来并不方便,二人便因此婉拒了。可此地险恶,虽然对侠士来说风餐露宿是常事,但此刻他身边还有一位金玉般的公子,总不能屈尊纡贵让杨逸飞陪着自己找个山洞什么的地方随便睡下吧?侠士陷入了苦恼。

“无事,随遇而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仿佛心有灵犀,杨逸飞很轻易地看透了侠士思索之事,站在铺满月光的庭院中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侠士却拼命摇头表示不赞同:“不行,我再去问问有没有可以留宿的人家。”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大门。就在这时,赵六想起什么似的朝远处指了指:

“若是要寻歇脚处,走过前面几户倒是有个无人的屋子,前段时间原主一家搬去了蜀中……只是长时间没人收拾,怕是有些杂乱。”

见有去处了,侠士十分高兴地向赵六道谢,临走时顺便向他讨了根蜡烛和打火石。等到了那间废屋门口,侠士发现掉漆的木门上挂了条锈了一半的锁链,便对着杨逸飞比了个“嘘”的手势,之后攀着杂草丛生的墙壁翻了进去,身手利落,如同一个颇有经验的小贼。

不多时,侠士检查完毕,隔着门缝用匕首将锁链挑开,打开门示意杨逸飞可以进来。少年在院中站定,看着侠士轻咳一声,笑容促狭:

“这么熟练,你之前也干过?”

侠士微微红了脸,咬了嘴唇没有否认:“先前流落江湖时住过无人的破庙,怕有歹人,也会这般先行探查一番。”

听到这话,杨逸飞瞬间敛去了笑容。他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就这般不经意间轻易撕破了侠士过往的伤口,一时整个人局促起来,哑声道歉:

“……对不起。”

“啊?为什么要对不起?”

侠士一脸疑惑地看向杨逸飞,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对话。但看到少年面容沉肃,侠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转移话题:

“我刚才看了,因为门窗是关着的,屋子里倒是很干净。院子里还有水井和桶,等我先打桶水把桌子椅子和床擦了,你再进屋!”

侠士像个勤快的小陀螺,从杨逸飞脚边拎起一个破旧的水桶走到水井那里吭哧吭哧开始打水,手脚麻利地将屋子整理干净后又点上了蜡烛,而此时亮起团明黄光芒,有种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温暖。

两人隔着矮木案对坐,杨逸飞顺着烛光看去,侠士的眸中如豆烛火微微摇簇,伴着透窗而来的夏夜翦风,竟有种春酒新酿的醺醺醉意。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缓缓用指尖抚过那缕火苗的顶端,以一种商量的语气缓缓开口: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相处许久,侠士自是深谙杨逸飞的秉性,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晓他定是心中有了一番计策,从善如流地点头:“公子请讲。”

杨逸飞收回了看向侠士的目光,继续逗弄那朵烛焰:“若是山寨来要人,可以将我扮成小芸姑娘的模样,你从旁护卫,我们里应外合将顾全海除掉。”

他的神态十分平静,似乎在说一件极不起眼的事情一般,完全不在意这是一场以自己性命为注的豪赌。相比之下,侠士已然震惊到失语,甚至跳了起来,面前摆放着蜡烛的木案同样一抖,烛火瞬间欹斜欲倒,杨逸飞眼疾手快把蜡烛扶正,面不改色地直面侠士失措的表情。

“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面前的少年神思敏锐,几无他才智所不能成之事,但这个计策显然极大出乎侠士意料,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同意。侠士怔愣地看着杨逸飞肃然的脸容,不知之后少年又会吐露出什么惊人之语——然而他心脏动若擂鼓,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比这样做伤亡更小、更易得手的方式?”

杨逸飞的语气已是不容侠士否定的坚持,虽然瞿塘峡之行周墨并没有给他们传达什么具体的任务,可是动身前夜的对谈让他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径峻赴险,越壑厉水,在这之前、抑或是之后,如此险境自己都是要经历的,只是因为此刻有侠士在身边,杨逸飞愿意坦坦荡荡地向他吐露出深藏的心思。

“辞别那晚,师父就告诉了我关于金汤寨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不过觉得眼见为实才好。”杨逸飞轻声道,“顾全海此人心无大志,不过一个欺软怕硬之辈,坐上金汤寨寨主也是凑巧。若要除去他而不伤害其他人,此举最为合适。更何况,并非只有我一人,你也在。”

侠士盯着少年良久,一言不发。杨逸飞看起来胸有成竹,但侠士却依旧不放心——一则是他要扮作姑娘模样,二则他可能会与那寨主共处一室,这等凶险之地,若他真有什么意外……

“若是不信我,尽且试来。”

杨逸飞见侠士犹豫不定,站起身宽慰着他,并示意侠士向着自己出招。

曾经二人也切磋过,侠士怕下手过重伤到少年只是虚虚一晃,没想到少年却毫不客气,拨弦数声便震彻了侠士的心脉令他动弹不得,随后一道剑光贴着侠士的鬓角闪过,硬生生割断了一缕发尾。自此侠士才意识到杨逸飞对待任何事都极为认真,并不需要自己的有心放水,因此开始专心致志地与少年有来有回地喂招拆招,至于后来周宋也加入的事情按下不表。而此时杨逸飞主动提出要与他试招,侠士也敛了眉目,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来。

两人对峙许久,侠士率先出手并指朝着少年胸腔的膻中穴点去,扬起一股劲风。杨逸飞微微侧身后撤一步,以极快的速度从袖口拔出一柄匕首挡在身前,指尖与剑身相击发出沉闷的鸣响。侠士见一击不成,重心下压趁他不备使出扫堂腿来,可此番回合依然被少年灵巧躲过,一个矫捷后翻接着便是毫无预兆的直刺,在侠士稳住身形的同时那凌厉刃锋就抵在了他的颈间。

“……公子近身搏斗竟也如此精熟,在下羞愧。”

侠士没想到杨逸飞武学进境如此之快,惊讶之余坦率地认了输。若是这般身手,那顾全海应是不敌的,所以……

“怎么,还有顾虑?”杨逸飞收回匕首,揉了揉手腕。侠士欲言又止,原本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了下去,最后还是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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