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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脚下就是迈不开一步。

乔鲁诺翻过铁链,进去,靠近那个人,他抬起那人的头,你瞧见那人脸上戴着遮住一边眼睛的眼罩。

『还活着。』乔鲁诺确认一下,抬头,『要救吗?』

他的目光望向你,他在询问你。

『可以吗?』你问,『会不会麻烦你们?』

『哪算麻烦啊,小事。』米斯达不在意地挥挥手,拿起手机,又看向布加拉提,“buiarati?”

布加拉提点了下头。

米斯达打电话,说了些什么,挂掉电话,告诉你他叫了救护车。

福葛也跨过去,与乔鲁诺对话,接着,乔鲁诺做起一些像是急救又或是检查的动作。

你在原地远远看着,隐隐望见那人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那绿色的单眼与你对上视线,又很快闭上。

救护车来得很慢,乔鲁诺时不时动一动他,那人就会醒,又很快昏过去,至少能确定他没有死。

姗姗来迟的医救人员把人抬走,他又睁开眼,目光移到你的身上。

你不太明白,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为什么独独看你。

布加拉提把出神的你拉走了。

你感到有些头晕,布加拉提让你坐到路边椅子上,给你喂了些药,过了一阵,那种恍惚感才渐渐消失。

布加拉提说附近有片开放墓地,连着公园,可以去那里散散心。

你记得那个地方,上一次就是与布加拉提还有福葛一起去的。

那时你追着小猫咪,跑得很快,在迷境一般的园林里七拐八拐,最终和找寻你的福葛撞到了一起。

园林与你记忆中的还是相似的模样,那只小黑猫还在,不过你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可能只是长得相似,内里已然不是了。

你蹲下去,小猫咪睁开看了眼你,估摸着它还是想晒暖,微微甩了甩尾尖,没有理你。

自天而降的太阳光耀得有些晃眼,你听到相机按键被按下的轻响,布加拉提正转过来,对着你与小猫拍照。

你用妈咪室友交给你的动作,在一边的眼睛前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圈,对着镜头,单眯起被手指圈住的一边眼笑。

“哦哦……”

米斯达的声音带着笑意地感叹一声,指着自己嘴角的两边,说你这里有两个小漩窝。

福葛说那是梨涡。

乔鲁诺问梨涡是什么,福葛解释是由面部发育不良导致的肌肉凹陷,嘴边笑起来会很明显。

米斯达说平时都看不到你这样,你都不这样笑。

布加拉提自言他倒是在家里经常看见。

乔鲁诺表示自己做对题的时候也能看到。

米斯达不满,怎么感觉自己输了。

福葛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只在文献中读到过。

他们聊着,站在树荫底下,你的视野被头顶的炫阳染得愈发眩晕,细流中婆娑摇摆着的枝叶遮住天顶一泄万顷的天光,他们的脸不再模糊,你看到了他们,仿佛穿越至另一所时空,那时伫立于你眼前的那两个人。

你仰头对他们笑,他们也在对你松软地笑。

像是一块松软的草莓蛋糕。

小黑猫起身跑了,你又追起它,正如始终追逐白兔的爱丽丝,福葛让你慢点,你愈跑愈快,仿佛这样就能再一次跨越时间,追逐到自己还想要再见的人。

你想要见到谁呢?你想要见到谁呢?

跑了好久好久,也没找到能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树洞。

『嘿!别跑了!』

米斯达抓住你的手臂,你被迫停下,视觉的眩晕也因为这急切的停止一拥而上。

耳边听到有细小的东西在洒落,还有物件跌倒的咚咚声,很快就消失了,视野恢复了平常。

『你又没带手机,要是跑丢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米斯达拖着你往回走,回到旅行的大部队。

骗子。

你想着。

大骗子,米斯达。

他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你们早就绝交了。

真是坏蛋。内里的声音泛起嘀咕。他们总是都要走的,不管关系有多好,他们总是要走的。

布加拉提说的没错,他们就是一群坏蛋。

福葛远远就走过来指着你输出,说你喜欢猫也不能在这里乱跑,你这样很让人担心你不知道吗?!

你捂住耳朵,权当没听到,小草莓被你的态度气得面颊涨红。

布加拉提还举着相机,你怀疑他是在录像,为了不留下黑历史,不打算与小草莓发生任何争辩。

最终还是乔鲁诺主动圆了几句场,福葛才不再对你生气,过来拉你的手,说防止你乱跑。

他们要去看墓园,布妈咪说里面景色不错,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心不在焉。

福葛嘴里讲起这座墓园的故事,你听着,感觉那个福葛还在你身边。

他与你的确是亲密的,曾经。

不需要理由就可以牵你的手,你也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抱住他的胳膊,安心挂在上面当一只树懒。

他是你沉入海底宝箱里的珍宝,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记。

“福葛。”你叫了他一声,福葛停止讲解,扭过头来,问你叫他干什么。

你缓缓挨近他,小声地说:『我好高兴。』

能再一次见到他。

也许以后还是会绝交,也许以后他会忘了你,你也会忘了他,但还是感激这一份相遇,让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福葛莫名其妙地看着你,你没再解释。

『……哦,好吧,你开心就好。』

他还有点懵,不过看你确实挺开心,就不纠结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米斯达上来凑热闹,然而当事人福葛也不明所以。

米兰纪念公墓与你印象中的无甚区别,安静,几乎没有人。布加拉提落在后面,给你们录象,说他突然找到了摄影的乐趣。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雕塑。福葛低声讲着他所知的故事,不可不说他的博学,见到犹太人的墓他能说两句,见到社会主义者的墓碑,他也能扯上两句。不同信仰的刻雕都能被他道出花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大学攻读的是法学,你都要以为他是搞艺术或是文学的。

他们大抵很喜欢这里的景观,在这些石碑前停留许久,你不禁发起呆来。

莫名有一种他们还活着的感觉。

但他们又的确是死了。

他们就躺在里面,在地底下,春夏秋冬,可布加拉提还在呢,就站在你的旁边。

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你有点分不清了。

『布加拉提,葬在里边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布妈咪“嗯?”一声,好像没明白你的意思。

『这里。』你指着下边,『地底下,不会觉得闷吗?』

『不,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自言自语,否定了自己的问言。

『会不舒服吗?』你又问,『人死了之后还有感觉吗?』

但你又想到意大利人信奉基督教,他们好像相信人死后有灵魂,你又赶紧撤回,免得冒犯到他们。

『你……倒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福葛扭过来头,『礼貌过头了,这样显得我多不尊重你似的。』

『是啊是啊,太有素质了,显得我们很没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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