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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怎么走都是死

 

在离除夕还剩两天时,我妈陷入了昏迷,医生说她可能就此再也不会醒来。

因为不知道最后一刻确切什么时候来临,我只能全天守在医院,除了偶尔去住院楼外透透气,其余时间都寸步不离我妈病房。

就这么几天功夫,我硬是学会了抽烟。好的习惯需要天天坚持,不好的习惯分分钟就能老练到连你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纵奇材。

学会后我才发现,原来烟味也并不全是苦涩。白色的烟雾流经肺腑,呼出口鼻,烈酒般的上头感萦绕全身,熏熏然的十分放松,让人沉迷。

只有抽这几口烟的时候,我才能完全放空自己,不去想过去未来,屏蔽生老病死。

“你看我,飙得远不远!”

“我也很远,你看我的……”

我立在花园的一颗柳树下吞云吐雾,不远处是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池塘边玩水枪,比谁射的远。周围不少病人在散步,但看着谁都不像他们的家长。

是学校作业不够多吗,让他们闲出蛋来大冬天在这边玩水?

我捏着烟嘴吐出一口白雾,望着那荷叶枯败的池塘,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有这么熊的时候。

那是我刚上小学的那一年,学校组织春游,所有学生乘大巴去到一家游乐园,下车就开始自由活动。

班级解散后,我与几个同学结伴同行,玩过几个游乐项目,觉得不过瘾,就想去玩船。

班主任解散前再三言明,不让我们靠近湖边,就怕我们出事,奈何追求刺激的心让我们无法停下步伐,最终还是朝码头奔去。

但真正玩上了,也不过如此。

四个人一艘小天鹅划艇,不怎么熟练的、笨拙的在碧绿池水中前行着,不时还要原地打转。我有点觉得没意思,放下了划桨,目光扫到岸上,正好看到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哥哥!”我顾不得在船上,激动地一下站起来。

远处的盛珉鸥与身边几个同他一样大的高年级学生听到叫喊后,不约而同往我这边看来。

那时我和盛珉鸥一个小学,我上一年级时,他正好五年级,但我们不在一个楼上课,除了回家一起回,白日里几乎零互动。

盛珉鸥看着我没有动,也没做出任何回应,方才还与同学谈笑风生,就一会儿脸上的表情都淡了许多。他总是这样,迎着我殷切的目光,听着我热忱的呼唤,却始终像个旁观者。冷漠,疏离,还有些戒备。

小艇微微摇晃,船上另三名男孩惊呼起来,纷纷让我坐下。

我一指岸边:“我们划过去吧?我要去找我哥!”

我指挥着他们,努力往岸边划去,怕盛珉鸥等得不耐走了,还不停挥动双臂,叫他等我,说自己马上就过去。

靠岸的池水里生长着初出舒展的莲叶,我们全力划到莲叶中,还差着一点不能靠岸。

不知是不是我的挽留起了作用,盛珉鸥还真没离开,只是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丢下划桨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哥,我跟你们一起走,拉我一把。”

盛珉鸥盯着我探出的手,半天没动静,我有些着急,怕他不愿,更往小天鹅边缘靠过去。

就在一瞬间,船体发生倾斜,我整个失去平衡,人往前栽倒,摔进了初春冰冷的湖水中。

我在水里扑腾起来,绿色的莲叶簇拥着我,我一把攥住那些茎叶,犹如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四周响起惊恐的呼救声,口鼻呛进腥冷的水,摇晃的视线中,盛珉鸥只是站在岸边垂眼看着我,冷静的仿佛掉进水里的不是他的弟弟,而是隻聒噪的青蛙。他知道它不会有事,他也不会为此感到忧心。

很快有路人跳到水中救我,其实那湖也不如何深,两米左右,底下还沉着种莲花的大缸。但对当时只有一米二的我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被救上岸后,我浑身哆嗦瘫坐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一群人围在我身边,大人数落着我的危险行径,小孩则七嘴八舌问我有没有事。

我茫然四顾着,在人群里寻找盛珉鸥的身影。

忽然背上一暖,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我的肩头,看到那熟悉的衣摆,我倏地回头,盛珉鸥也正好抬眼与我对视。

一瞬间紧绷的情绪骤然失控,我再也无法忍耐,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哥……吓死我了……”我不停叫着他,诉说着自己的惶恐。

他身体僵硬半晌,直到单薄的t恤完全被我打湿,才伸出一隻手缓缓按在我脊背。

“没事了。”

我一度怀疑自己刚出生那会儿是不是第一眼瞧见的是盛珉鸥,有天生的雏鸟情节,所以才会整天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不然实在难以解释从小到大我对他的依恋与不舍。

回忆结束,那俩小孩举着水枪还在朝池中央不停滋水。

我抽完一根烟打算回去,转身没走两步路,背后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伴随小孩尖利的惊叫。

我说什么来说?就是作业太少闲的。

闭了闭眼,我迅速转身往池边跑去,原先站在池边的两个小孩这会儿只剩一个。

不少人同我一样听到动静往这边赶,还有人在远处目睹了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有个小孩掉下去了,没站稳,打滑了……”

“快快快,救人!”

水里那个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吓的,眼看就要沉底,岸上那个早就不知所措跪在池边哭起来。

我一刻不敢停留,隻来得及把手机丢到草地上,整个人便跃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池水透过衣料层层浸染,缠住我的手脚,包裹我的全身,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我一把揪住那孩子的衣服后领,将他往岸边拖拽。他一直不断挣扎,像隻炸毛的猫。还好他掉下去的地方离岸边不远,只是一米多的距离,不然以他挣扎的激烈程度,还真不好救。

岸上的人纷纷伸出援手,将孩子拉上去,随后又来拉我。

医院工作人员闻讯赶来,将两床白被单盖在了我和那熊孩子身上。

很快,一对神色慌张的男女匆匆跑来,身上还穿着医院清洁工的製服。

“你们怎么这么不省心……要吓死我们啊!”

“叫你们别玩水别玩水,玩出事情了吧?”

路人开始绘声绘色描述方才的惊险一幕,指着我说要不是这位好心人,他们儿子都不知道怎么样。那对夫妻又后怕又惭愧,对我不住鞠躬道谢。

我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裹着被单,我冷得不住发抖,“我从小就乐于助人。”

医院工作人员看我冻得脸都发青,忙让我进建筑里暖和暖和,洗个热水澡,他们再给我找件干净的病号服换上,免得冻感冒了。

走到半路,病院楼大门急忙忙跑来一个人,定眼一瞧,是一直护理我妈的那位护工。

心中突突一跳,生出不好预感。

果然,护工喘着气朝我跑来,边跑边喊:“陆先生,林老师醒了,你……你快回去。”她扶着膝盖,断续道,“人清醒了,还能说话,一直叫你名字呢。”

我一怔,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深意。

灵魂即将脱离肉体之前,会爆发出最后的一点能量,那是生命的余晖。而更多人喜欢叫它——回光返照。

脚步踉跄着向前几步,最终疾跑起来,凌冽的风刮过耳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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